中国有句俗话，一年之计在于春。它道出了事物的实质。每年不知有多少人写她，总也写不尽，写不倦，包括笔者。不过，我以往写的春天，都是写土生土长的地方。今天则想写写异域的体验。
上世纪90年代初，去联邦德国（即西德）作了一次为期半年的访问学者。德国大学的上学期都在4月份开学，首站选在位于德国西南的图宾根大学，她古老，而且有名。坐落在只有7万人口的同名小城市。顺便说说，德国凡有三五百年甚至六七百年的名牌大学都建在乡村。除图宾根大学外，海德堡大学（市民12万）、弗赖堡大学（9万）、哥廷根大学（13万）莫不如此。这些与大学同名的城市，除了学校的师生员工，剩下的市民还有多少呢。德国大学的另一个特点，是没有围墙，所有的教学楼和宿舍都散落在居民楼间。
图宾根除了拥有古老而著名的大学外，其自然环境也得天独厚。周围既没有高山大川的包围，也不是一马平川的单调，而是起伏的缓坡和丘峦，不曾被铺天盖地的森林覆盖，映入眼帘的主要是大片的柔美绿草，成群的花斑奶牛正埋头享受着“丰盛的美餐”。想起小时候，自己经常放牧的耕牛所啃的贫瘠草地，心情不禁一阵黯然！
这天有正在这里做博士论文的北大年轻的老校友刘慧如先生，还有他那美丽的新婚妻子钟慧娟一同陪我游览。还有专程从杜塞尔多夫赶来的年轻朋友黎奇。我们爬上一座山岗，岗上还有一座让人观景的木制二层小亭子。我们聚在这里沐浴着浓浓的友情和春意，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和爽快，真是天赐的福分。
那几天的天气也真好！由于欧洲很早就注意环保，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图宾根周围大部分地面绿草如茵，其间点缀着簇簇鲜花。我们所在的山顶，虽不算高，但总览周围的春野，还是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如画如绣，各种多数说不出名称的鲜花，好像特地在观赏者面前展现它们的鲜艳和妖娆，而蜂儿、蝶儿则自由地选择它们的最爱，愿意亲谁就亲谁，彼此没有嫉妒和争斗，好像他们在有意为“万物之灵长”示范它们的表率，令对方羞涩、怅惘！至于潜伏在草丛中的爬行生命，它们怎样享受这春天的灵动和快意？我们没有眼福欣赏之。
在我们的视野中，当然远不止这些相对弱小的、力气有限的生灵，更有无数生命力更大的人类近邻，那些善于自由飞翔的生命——禽类。它们像带着短笛和琴弦，急速地在我们面前一闪而过，留下一声悦耳的啭鸣，仿佛是我们的不速之客。不一会儿它们又飞回来，围着我们转了一圈，甚至停飞一会儿，在我们面前扇动着翅膀！哈，想与我们交谈，做我们的常客——哦，不！这是它们的家乡，它们在邀请我们做它们的常客！这景象一下子让我觉得，人与世间万物是亲家，只是双方还欠交流。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家乡也不乏这样的群峦，也不缺这样的蓝天！但那时候兵荒马乱，国土上还谈不上有真正的工业。可这也给天空放了假：没有滚滚浓烟去遮蔽它。晚上在家门口聆听爷爷讲那些小孩们爱听的故事的时候，偶尔朝天上一看，嗬，密密麻麻的满天星斗，正争着向我们眨巴着眼睛，争着想与我们说话呢！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少了。起初怀疑自己的视力一天不如一天了吧？后来，随着环保意识的觉醒，方知原来我们的国家也已工业化了，正在宿命性地重复着别人的过去。
早此三两年，曾应邀去维也纳附近一座小城，参加卡夫卡国际研讨会。茶歇时间，我走出会议室大楼，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发现太阳特别明亮，就朝天空一看——哦，如此湛蓝的天空！于是不由自主地指着天空，不禁喊出声来：“哇，今天的天气多好啊！你们看，天空如此湛蓝！”而且还重复了一两遍。我以为，人们会顺着我的手势往天上看去，一起与我赞叹今天的好天气。但是没有一个人理我。我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呼应我对天气的惊叹呢？后来终于有一个人走近我说：“你为什么那么惊奇？这里的晴天都是这样的，没有人觉得奇怪。”我这才恍悟，我是少见多怪了。那人接着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惊奇——其实二三十年前，我们欧洲的天气也比你们中国好不了多少，后来大家就有了环保意识。你一定常去德国吧？你知道德国有个‘绿色和平组织’吗？”“哦，记得，记得！”我马上回答说：“大概在70年代的时候，常在电视里看到：他们坐着一只小船，强行爬到大船上去检查人家的环保问题！”“是啊！”他马上活跃起来，“他们的行为推动了欧洲人环保意识的加速觉醒。”
我开心地说：“现在中国政府也在注意抓这方面的问题。相信总有一天中国会重现这样的蓝天！”“我相信！”他非常友好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