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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李东华《少年的荣耀》:那朴素而滚烫的敬意

2017年07月03日 09:32 admin  点击:[]

今年春天,在经过沉重的雾霾,终于迎来明媚春光的那些日子里,细细品读李东华的长篇小说《少年的荣耀》,感慨良多。我想,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有过多少深重的灾难啊。但经过全民族共同奋斗,跨越过无数沟沟坎坎,我们不是终于赢得了属于自己的美好与幸福了吗?而我们今天能够很好地享受这些美好与幸福,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可能就在于郑重选择了时常回到历史现场,拒绝忘记中国人的那些集体伤痛,从而不断找寻民族挺立起来钙质与精神营养——以细致记录的方式,采取审慎追溯的态度,无论是翻检、拾取,还是反思、回味,都体现出一种高度的自觉与自省意识。像东华在题为《父亲的河流》的序言里所说的,这些发自内心的文字,也许热忱得节奏笨拙或言不及义,但大都表达了对民族事业的奉献牺牲者们“朴素而滚烫的敬意”,有理由成为我们这个国度里,每个个体与集体精神记忆的有机组成部分。

  经由《少年的荣耀》而表达的那些朴素而滚烫的敬意,源于父辈的记忆和看取世界的方式。作者的父亲多次向她讲述自己所亲历过的抗战岁月,这些讲述中,不仅没有对曾给他生活带来麻烦的人的讨伐,相反地,饱含着细致的宽厚与温情,东华随后通过翻检相关史料还发现,自己生长的土地上曾经涌现过那么多大义凛然、为国捐躯的好儿女,他们以超出人们想象的绝决挺身而出,共同汇入后人生命与记忆的河流,不仅为“那些蕴藏在民间的生机勃勃的生命力”作了很好的注解,更为“那些诙谐、风趣、随遇而安但面对侵略者决不屈服的平凡的中国人”树立了榜样。所有的这一切,慢慢地燃起了作家执意回到历史现场的冲动,长篇小说《少年的荣耀》就是这样来的。这部有关民族灾难渐行渐远的历史往事的过心之作,在东华的脑海里蛰伏已久,有着岁月的分量,源自父亲母亲的记忆,由老一辈的口口相传,逐渐累积为厚实的山脉,记录着齐鲁儿女的集体伤痛,而终于在作家的父亲离别这个世界之后,获得了一次酣畅的迸发。

  大家欣喜地看到,这次迸发根深力大,因为作品所回到的历史现场感性鲜活、色彩斑斓,具有活跃于古老大地之上,海枯石烂般的饱满与坚实。“战争来了,人的命还不如一只鸟,但人的心比鸟高。”每个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有着不为人所觉察的丰富、宽厚与辽远——即使每个孩子都如此。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冬日里,日本人侵入了懵懂少年沙良的家乡大木吉镇,对于猝不及防地到来的战争,沙良开始并没有获得特别的痛楚,他还是个孩子,但孩子也有一颗“比鸟高的心”,在小说开始的时候,他执意要冒着漫天大雪,找到自己十二岁生日那天所拥有的小锡枪,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夺回这柄父亲给予的、自己异常珍爱的小礼物,并郑重地交到了同样喜爱它的小伙伴沙吉手里,让他继续分享小锡枪带来的快乐。战争无情地打断了孩子们正常的童年生活,但作品故事情节所构筑的世界让我们看到,小伙伴们构成的童年之树依旧茂盛,在战争的浓烟之中,他们百般挣扎,依然散播友爱、同情、仁义、感恩的种子。战争试图改写孩子们的成长,拼命去剥夺他们的自由,但作家通过对历史细节的还原,艺术地表明,战争浓黑的阴影虽然尽一切可能遮蔽着美好,但童年蓬勃的生命力量富于诗性,是最不可忽视的,战争中所迸发的那些泪水与欢笑,依旧能够真切地凸显出童年向往荣誉的可爱质地。

  荣耀属于勇气和智慧,是显示出抗争力量之后绽放的喜悦。作家有能力把握在当时历史氛围之中,特别是在战争残酷面前孩子们成长所面临的特殊考验,以及他们的心理变化。作品的具体描写让人们看到,昔日有着九街十八巷,七十二条小胡同、比县城还大还要繁华的大木吉镇,是孩子们随意嬉戏的家园,曾经无比富庶而安宁,“日本人没有来的时候,每一天,无论刮风下雨,都有骡马拉着木轱轮的活脚车、料车或胶皮轱轮的大板车从东西大街上穿梭往来,车上载满一麻袋一麻袋的盐。青石板铺就的街面,经过车轮长年累月的碾压,留下深深的辙痕,显示出交通的发达。街的两侧全是店铺,挂着黑漆金字的大招牌。”还有,在侵略者到来之前,这里的精神生活与日常柴米油盐构成的烟火之气一起和谐消长,农时、节令与乡间的娱乐相互照应,形成了这个地方独特的风情。逢年过节对沙良来说,“看戏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县城、省城里的大戏楼子父亲也都带他去看过了。可这里的戏是由铺子里的老板、伙计们自己演的。他们自己凑钱,请城里大戏团的师傅教戏,自己凑钱买戏箱,爱好京剧的组成同乐班,爱唱吕剧的组成四喜班。”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孩子们被迫在断壁残垣之间生活,免费看戏的享受被剥夺了,生命同样受到威胁。孩子们或者失学、失亲,或者从生活优裕到一无所有,甚至失去生命。但他们的梦想,他们对生命和家园的爱,他们骨子里的乐观,从未被战火与灾难所泯灭。

  古罗马诗人贺拉斯说过,“所有的母亲都憎恨战争”,因为战争冲决了人类最基本的生活秩序,家庭、孩子、日常生活遭到威胁,作家以细腻的笔触,通过生活本身的变化来说明战争的非正义,比如小说写到,时光推移,燕子从南方飞来,发现了大木吉镇的陌生,它们找不到旧巢了,但过一段仍然可以搭起新的巢穴,孵化出自己的下一代。看着小燕子们在初夏薄明的天光中由父母们辅导着飞翔,沙良的父亲联想孩子们因为日本人的到来而无法上学,不禁悲从中来。对侵略者给中国百姓生活造成的影响,小说还有一段感人的描写,“过去,大木吉镇的围墙,对外人来说,既是一种阻挡,也是一种诱惑。对镇上人来说,既是一种防护,也是一种炫耀。如今,围墙变成了一种囚禁,铁桶一样水泄不通的囚禁,囚禁着大木吉镇人。大木吉镇变成了一间巨大无比的牢房。”日本人在里面耀武扬威,主宰一切,强迫中国人接受他们的文化。在这所巨大无比的牢房里,粗砺的生活带给孩子们种种意想不到的考验,比方,战争彻底摧毁了人的尊严,使为人本分、历来相信忠厚传家的潘老爹,为自己家里出现了一个汉奸儿子而倍感羞愧,而汉奸潘子厚也撕裂了作为父亲的自己与女儿潘阿在之间的血脉亲情,更击碎了沙家对潘家的世代恩情。

  “战争爱吃精美的食品,他带走好人,留下坏人”。战争夺走了沙吉母亲的生命,这个特别爱美的女人,倒在了那个名叫“子厚”的汉奸枪弹之下,而沙良的小伙伴阿山的弟弟阿河死在了日本鬼子的刑场;更有无数像在田里除草时中弹的老婆婆那样无辜的人,死于鬼子随意射杀之中,死亡的考验让沙良和他的伙伴们的成长之路更为艰辛,他们的个性被磨砺得更加硬朗、坚忍,但严酷之中也让他们体味到苦难中温情的倍加可贵。如双胞胎中的哥哥阿山向往上战场抗日,弟弟阿河只想安安稳稳当个好木匠,两个人曾经因为爱上同一个女孩而产生矛盾,但在关键时刻,他们能够为对方自我牺牲。在民族大义的面前,潘老爹毅然舍命救下了受伤的抗日战士,用自己的鲜血洗刷儿子犯下的罪恶。在这样一个时时都有威胁与考验的年代里,在冷酷得难以存活的世道之下,孩子们不断地领略人间的苦辣酸甜,辨识忠奸善恶,勇气与荣誉,诚实与责任,从未像现在这样严酷地摆在他们面前。抗日战争的爆发,考验着每个中国人,中国人的梦想,他们对生命和家园的爱,他们骨子里的乐观,从未被战火泯灭,深藏在中国人内心的纯朴情愫和决不屈服的品格具有永恒的魅力,《少年的荣耀》写出了其间的合理性与纯粹性。

  所有杰出的作品都构成一个鲜活而独特的世界,充溢于《少年的荣耀》之中的,是属于少年的童稚、幻想与勇气,留存于其间的是孩童们成长、游戏与追梦的足迹。当少年与残酷的战争相遇,无论是沙良、沙吉、慧姐、阿山、阿河,还是阿在、三水、代京,他们在自己的家园里生长,从自己的判断出发,做出自己的选择,作品没有拔高孩子们的生活,没有让他们承担惊天伟业,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蓬勃的生活之流,充沛的人间冷暖,有着人物鲜明的性格与体温。优秀的文学作品从来就不是无衣食之忧后的闲情逸致,更不是仅依赖才情的率尔挥洒,而是不可遏制的内心冲动的结果,与作家的生命体验有关。就《少年的荣耀》的写作而言,还缘于对当代少年儿童阳刚之气缺乏的忧虑,作家以自己的作品,告诉新时代未来的男子汉们,拥有阳刚之气与拥有知识同样重要。过去的战争正在离我们远去,但正如作家的序言中说的那样,“战争给中国孩子幼小心灵所留下的深重创伤,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自行消亡,它应该被看见,被思考,被抚慰……”

  作品的意义正在这里。

来源:搜狐读书频道 作者:梁鸿鹰  http://book.sohu.com/20140429/n39898553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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